明张溥五人墓碑记赏析

五人者,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,急于义而死焉者也。至于今,郡之贤士大夫,请于当道,即除逆阉废祠之址以葬之。且立石于其墓之门,以旌其所为。呜呼,亦盛矣哉!

五人者,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1

(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:盖,就是的意思。蓼洲周公,即周顺昌,生于明神宗万历十二年,卒于明熹宗天启六年(一五八四──一六二六)。字景文,号蓼洲,吴县(今江苏苏州)人。万历四十一年(一六一三)进士,曾任福州推官。明熹宗时官至吏部员外郎,后辞官家居,为东林党重要成员之一。为人刚直,嫉恶如仇,不避权贵,因此触怒大宦官魏忠贤,遭诬陷下狱迫害致死。崇祯初谥忠介,着有《烬余集》。蓼,粤:[录luk9];普:[lù]。)

,急于义2

(急于义:被正义所激励。)

而死焉者也。至于今,郡之贤士大夫,请于当道3

(郡之贤士大夫,请于当道:郡,指苏州,古时属吴郡。贤士大夫,指文宋诸公。当道,即苏州府的掌权人。)

,即除逆阉废祠之址以葬之4

(即除逆阉废祠之址以葬之:逆阉,魏忠贤。祠,即生祠,为活人而建的祠庙。魏忠贤专擅朝政,权倾天下,趋炎附势者竞相献媚,在各地为他建立生祠,江苏巡抚毛一鹭在苏州虎丘所建生祠名普惠祠。明思宗即位,魏忠贤自杀,各地生祠皆废。)

。且立石于其墓之门,以旌5

(旌:表彰。旌,粤:[晶dzing1或升sing1];普:[jīng]。)

其所为。呜呼,亦盛矣哉!

这五个人,原是在周蓼洲老先生被捕的时候,激于义愤而死的。到现在,那里的贤良士绅,请准了官府,把魏太监的生祠拆毁,就在那地方葬了他们;并且在墓前树立上碑,来表彰他们的行为。唉唉,真是一椿盛事啊!

夫五人之死,去今之墓而葬焉,其为时止十有一月尔。夫十有一月之中,凡富贵之子,慷慨得志之徒,其疾病而死,死而堙没不足道者,亦已众矣。况草野之无闻者与?独五人之皦皦,何也?

夫五人之死,去今之墓而葬焉,其为时止十有一月尔。夫十有一月之中,凡富贵之子,慷慨得志之徒,其疾病而死,死而堙没不足道者,亦已众矣。况草野之无闻者与6

(况草野之无闻者与:况,何况。草野,平民。与,同欤,语气词。)

?独五人之皦皦7

(皦皦:明亮。指此五人获得崇高的声誉。皦,粤:[矫giu2];普:[jiǎo]。)

,何也?

这五个人的死,距离现在造坟营葬,时间只有十一个月;在这十一个月当中,单只那些有钱有势和慷慨得意的人,因为疾病死掉,死后湮没无闻,不值得再提起的,就已经很多了;何况还有在乡间死的那些没有一点声名的人呢?然而独有这五个人死后光照人间,这是甚么道理呢?

予犹记周公之被逮,在丁卯三月之望。吾社之行为士先者,为之声义,敛赀财以送其行,哭声震动天地。缇骑按剑而前,问谁为哀者?众不能堪,抶而仆之。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,为魏之私人,周公之逮所繇使也。

予犹记周公之被逮,在丁卯三月之望8

(在丁卯三月之望:丁卯,即明熹宗天启七年(一六二七)。望日,即农历每月十五日。按,周顺昌被逮事,《明史》记为天启六年(一六二六)。)

。吾社之行为士先者9

(吾社之行为士先者:社,即复社。为士先者,可作读书人榜样的人。)

,为之声义10

(为之声义:为周顺昌声张正义。)

,敛赀财11

(敛赀财:收集钱财。赀,粤:[资dzi1];普:[zī]。)

以送其行,哭声震动天地。缇骑12

(缇骑:指魏忠贤派来逮捕周顺员的官差。汉武帝时执金吾属下的骑士称缇骑,以其穿桔红色衣服、乘马,故名。缇,粤:[提tai4];普:[tí]。)

按剑而前,问谁为哀者?众不能堪13

(堪:忍受。)

,抶而仆之14

(抶而仆之:抶,击打。仆,跌倒。抶,粤:[斥tsik7];普:[chì]。)

。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15

(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:是时,这时。抚,担任巡抚。吴,古诸侯国,建都吴(今江苏苏州),这里指江苏。大中丞,这里指当时的江苏巡抚毛一鹭。明朝称佥都御史、副佥都御史为中丞,而叫巡抚一般都带副佥都御史衔,故称巡抚为中丞。毛一鹭即以副佥都御史出任巡抚。)

,为魏之私人16

(魏之私人:魏忠贤的心腹、爪牙。毛一鹭是魏氏之干儿子。诬周景文有怨言密报魏氏,遂使魏氏发兵捕之。)

,周公之逮所繇使也。

我还记得周老先生被捕的时候,是在丁卯年三月十五。我们社里那些德操能孚众望的,为了伸张正义,给他诉冤请命,当时大家还凑集了金钱给他送行,都悲痛得放声大哭,震动了天地。捕人的官役按着剑走上前来,问谁为他这样哀哭?大家实在不能忍耐,便把捕人的官役打倒在地。这时候以大中丞的职衔巡抚吴郡的,是魏太监的私人,逮捕周老先生,就是由他指使的。

吴之民方痛心焉,于是乘其厉声以呵,则譟而相逐。中丞匿于溷藩以免。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,按诛五人,曰颜佩韦、杨念如、马杰、沈扬、周文元,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。

吴之民方痛心焉,于是乘其厉声以呵17

(乘其厉声以呵:其,指毛一鹭。呵,大声呵叱。趁着毛一鹭厉声呵叱。呵,粤:[苛ho1];普:[hē]。)

,则譟而相逐18

(则譟而相逐:则,就。譟而相逐,吵嚷着追赶。)

。中丞匿于溷藩19

(溷藩:溷藩,厕所。溷,粤:[运wan6];普:[hùn]。)

以免。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,按诛五人20

(按诛五人:按,查办、审理或按照、依照(法规)。诛,杀。)

,曰颜佩韦、杨念如、马杰、沈扬、周文元,即今之傫然21

(傫然:相并相集、重叠堆积的样子。傫,粤:[类loey6];普:[lèi]。)

在墓者也。

吴郡的老百姓正在悲愤填胸,于是便借着他用严厉的声音呵斥的时候,鼓噪着向前追他,他不顾中丞的尊严,吓得逃到厕所里躲藏,才没有当面吃亏。之后,他就把这次吴郡老百姓的变乱,呈报朝廷,请示办法,结果是追究出为首的五个人,判处死刑。这五个人的名字是︰颜佩韦、杨念如、马杰、沈扬、周文元,就是现在一道合葬在坟墓里的五个人。

然五人之当刑也,意气阳阳,呼中丞之名而詈之,谈笑以死,断头置城上,颜色不少变。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,买五人之脰而函之,卒与尸合。故今之墓中,全乎为五人也。

然五人之当刑22

(当刑:当,将要。刑,受刑。)

也,意气阳阳23

(阳阳:阳通扬,自得、自若。)

,呼中丞之名而詈24

(詈:骂。詈,粤:[吏lei6];普:[lì]。)

之,谈笑以死,断头置城上,颜色不少变。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,买五人之脰而函之25

(买五人之脰而函之:脰,颈项,此处指头。函,匣子,这里作动词用,用匣子装起来。脰,粤:[豆dau6];普:[dòu]。)

,卒与尸合。故今之墓中,全乎为五人也。

可是这五个人在临刑的时候,都扬扬得意地叫着中丞的名字骂他,说说笑笑、从从容容地死的;人头挂在城墙上,颜色一点也没有变。有些贤良的士绅,拿出了五十两银子,买了这五个人的头,用匣子封藏起来,终归同他们的尸身合到一块,所以现在坟墓里头,五个人的尸首是完完全全的呢。

嗟乎!大阉之乱,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,有几人欤?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,素不闻诗书之训,激昂大义,蹈死不顾,亦曷故哉?

嗟乎!大阉之乱,缙绅26

(缙绅:亦作缙绅,指为官的人。缙,汉jin4,粤音进。缙,粤:[进dzoen3];普:[jìn]。)

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,有几人欤?而五人生于编伍27

(编伍:民间古时乡间户口编制,五家为伍。)

之间,素不闻诗书之训,激昂大义,蹈死不顾,亦曷28

(曷:通 何,甚么。)

故哉?

唉唉!要说在大太监紊乱朝政、残杀忠良的这一段期间,那些做官的人能够始终不变节附逆的,就整个国家这么大的范围来说,有几个人呢?然而这五个人都是生在寻常老百姓家,平素没有听见过《诗经》《书经》里的教训,却能为了大义,激发起昂扬的斗志,不顾虑有甚么危险,情愿牺牲性命,这又是甚么缘故呢?

且矫诏纷出,钩党之捕遍于天下,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,不敢复有株治。大阉亦逡巡畏义,非常之谋,难于猝发。待圣人之出而投环道路,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!

且矫诏纷出29

(且矫诏纷出:且,又。矫诏,假传皇帝诏命。)

,钩党之捕30

(钩党之捕:钩党,互相牵连为一党。指天启年间(一六二一──一六二七)魏忠贤大兴党狱,拘捕东林党人事。)

遍于天下,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,不敢复有株治31

(株治:株连治罪。)

。大阉亦逡巡畏义32

(大阉亦逡巡畏义:巡,同廵。逡廵,徘不前,欲进又止。畏义,畏惧正义。这里指魏忠贤慑于朝野舆论不敢为所欲为。逡,粤:[荀soen1];普:[qūn]。)

,非常之谋33

(非常之谋:魏忠贤弑君篡位的阴谋。)

,难于猝发。待圣人之出而投环道路34

(待圣人之出而投环道路:圣人,圣明之人,这里指明思宗。投环,自缢。投环道路,指魏忠贤自缢事。明思宗即位后,贬魏忠贤于凤阳(今安徽凤阳),旋命逮治之,魏忠贤行至阜城(今河北阜城),闻讯自缢而死。)

,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!

况且当时魏太监假托天子圣旨,乱发命令,在全国各地,借与东林党勾结为名,大举捕人;终于因为我们郡里老百姓愤怒地给他这一个打击,才不敢再胡乱株连。大太监自己也因为害怕正义,有所顾忌,他那篡逆的阴谋,才不容易骤然发动;等到当今圣上出来,就不得不在放逐的路上畏罪自缢,这不能说不是这五个人的力量呢。

繇是观之,则今之高爵显位,一旦抵罪,或脱身以逃,不能容于远近,而又有翦发杜门,佯狂不知所之者,其辱人贱行,视五人之死,轻重固何如哉?是以蓼洲周公,忠义暴于朝廷,赠谥美显,荣于身后。

繇是观之,则今之高爵显位,一旦抵罪,或脱身以逃,不能容于远近,而又有翦发杜门35

(翦发杜门:翦发杜门:翦,同剪。翦发,这里指落发为僧。杜门,闭门不出。)

,佯狂不知所之者36

(佯狂不知所之者:佯狂,假装疯狂。之,往、到。不知所之,不知下落。)

,其辱人贱行,视五人之死,轻重固何如哉?是以蓼洲周公,忠义暴37

(暴:表白、显露。)

于朝廷,赠谥美显38

(赠谥美显:赠谥,古时文武大臣、贵族死后,由朝廷赠与的谥号。这里指思宗赠给周顺昌的谥号忠介。谥,粤:[试si3];普:[shì]。)

,荣于身后。

从这里看来,如今那些做大官的人,一旦犯了罪,有的想脱逃,但无论远近都找不到容身的地方;有的又想剃发出家当和尚,或是关在家里隐居不出门,或是假装疯狂,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;像这样的人,他们辱没了人格,降低了操行,仍然不免一死,和这五个人的死比较一下,究竟谁轻谁重呢?所以周蓼洲老先生,终于在朝廷上显明出他的忠义,天子追赠给他佳美的谥号,死后得到莫大的光荣;

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,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,凡四方之士,无有不有过而拜且泣者,斯固百世之遇也!不然,令五人者保其首领,以老于户牖之下,则尽其天年,人皆得以隶使之,安能屈豪杰之流,扼腕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哉?

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39

(加其土封:封,坟墓。意为加厚坟墓上的土,修成大墓。)

,列其姓名于大堤40

(大堤:此指五人坟墓位于苏州虎丘前山塘河大堤上。)

之上,凡四方之士,无有不有过而拜且泣者,斯固百世之遇也41

(斯固百世之遇也:斯固,这真是。百世之遇,百年难逢的事情。)

!不然,令五人者保其首领42

(令五人者保其首领:令,假如、假使。首领,头颅。指保其性命。)

,以老于户牖之下43

(以老于户牖之下:老,老死。户牖,门窗,指家居。在自己的家中寿终正寝。牖,粤:[友jau5];普:[yǒu]。)

,则尽其天年,人皆得以隶使之,安能屈豪杰之流,扼腕44

(扼腕:以手握腕,表示悲愤。)

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哉?

这五个人也得到建坟安葬,把姓名列在大堤上,各地的人经过这个地方,没有不向他们致敬而为他们悲哀的,这的确是百代都难得碰到的盛事啊。如果不是这样的话,叫这五个人保存住他们的头颅,由壮至老只在他们自己的屋里,安安全全过完他们的一生,那么人人都可以拿他们当做奴隶来役使,怎么能够使得那些上等人们,在这墓道上激动地发出志士的悲哀呢?

故余与同社诸君子,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,而为之记,亦以明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。

故余与同社诸君子,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45

(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:哀,悲哀。徒有其石,即只有碑石,没有碑文。)

,而为之记,亦以明死生之大46

(明死生之大:说明死和生的重大意义。)

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47

(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:匹夫,平民。此句表明五人之死关系国家的兴亡。)

所以我和同社的诸位先生,觉得坟墓上不可以光有一座空碑,便给他写了这篇文章,也是为了借此伸明生死关系的重大,和老百姓对于国家的重要。

贤士大夫者︰冏卿因之吴公、太史文起文公、孟长姚公也。

贤士大夫者:冏卿因之吴公48

(冏卿因之吴公:冏卿,太僕寺卿别称。周穆王以伯冏为太僕正,故以为借代。为九卿之一,掌皇帝车马事。因之吴公,即吴默,生于明世宗嘉靖三十三年,卒于明思宗崇祯十三年(一五五四──一六四〇)。字无障,号因之,吴县(今江苏苏州)人。公,尊称。吴默当时任职太僕卿。冏,粤:[炯gwing2];普:[jiǒng]。)

、太史文起文公49

(太史文起文公:太史,官名,三代始置,为史官、历官之长,魏晋以后,专掌天文历法事。明朝以后多以翰林任史馆之职,故亦称翰林为太史。文起文公,即文震孟,生于明神宗万历二年,卒于明思宗崇祯九年(一五七四──一六三六)。字文起,吴县人。天启中殿试第一,授翰林院修撰,故称太史。因持清议,忤魏忠贤,辞官家居。思宗即位,奉召入朝任讲官,至礼部左侍郎,兼东阁大学士,后被劾落职。南明弘光时追谥文肃。着有《姑苏名贤小记》。)

、孟长姚公50

(孟长姚公:即姚希孟,生于明神宗万历七年,卒于明思宗崇祯九年(一五七九──一六三六)。字孟长,吴县(今江苏苏州)人,万历进士,与舅父文震孟同持清议,遭阉党排斥。思宗即位,奉召入朝充讲官,预定魏忠贤逆案。卒,谥文毅,着有《循沧集》。以上三人是发五十金买五人之脰的贤士大夫。)

也。

所说的贤良士绅,是太僕卿吴因之老先生,太史文文起老先生和姚孟长老先生。

赏析

本文敍述五人被杀及邑人为之建坟营葬的经过,表扬五人因激于义愤而牺牲性命的壮烈,并强调五人死难的价值之高和影响之大。

本文原不分段,为了便于阅读研究,现在分为七段。

首段即指出五人的死因,敍述建坟立碑的经过和用意,并赞歎为盛举,可以说是全篇的总纲。

次段是议论。拿五人的死和其余的死者相比,逼出五人的死何以独能光照世间的问题,借以引起下文。

三段是一种追记的倒敍,回忆到五人死时的情形,因即详述此事的发生与结束。此事的导火线是周顺昌的被逮,酿成惨祸的关键却在执政者对于民情的压抑。从敍述中反映出一个忠正的周顺昌是如何得到民众的爱护──为之请命、为之送行、为之哀哭;也反映出作为魏阉爪牙的执政者的残暴──按剑而前、厉声以呵、呈请按诛;但更重要的是暗示出这一次的民变,是由执政者的粗暴激逼出来的,责任全应由执政者来负;从而也就显明了民众的抶而仆之譟而相逐,是可以原谅的不得已的行动,而结果五人的被诛,就必然是无罪而屈死的了。这段文字写得有声有色,正在执政者厉声呵问的时候,民众却敢于譟而相逐,这说明他们为了大义而毫不畏死;正在民众譟而相逐的时候,执政者却不顾应有的尊严而吓得藏到厕所里去,这个好看的镜头,写出他的为了不义之举而胆怯怕死。两相比照,一方面是义,一方面是不义;一方面是不畏死,一方面是怕死,非常显明。他使读者随着作者的笔触,一同对那位巡抚恨恶,一同对那些民众同情,更一同对五人的冤死表示哀悼和愤怒。这一点,已经很具体地回答了第二段最后为甚么独五人之皦皦的问题。

四段写五人临刑时的从容,意气扬扬地谈笑,表现出了他们视死如归而毫不畏死的坚强态度。儒曰杀身成仁,舍生取义,老曰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,在这里都得到证明。士大夫肯出金为他们全尸,说明了他们的死已感动了上层社会的人士,这些人同情的是站在正义这一方面的民众,而不同情站在不义那一方面的执政者,虽然他们和执政者都同是上层社会的人。

五段是议论,主要提出两点︰一是五人的死难能可贵,有很高的价值,喝过墨水的大官们都怕死而变节,不识一字的草野小民却能守义而牺牲,作者故意问是甚么缘故,缘故就是明末士风的败坏;二是五人的死影响之大,它阻止了魏阉的残杀忠良的进行,打消了魏阉篡位阴谋的实现;反过来说,如果没有五人的死,魏阉势必要把全国忠良杀尽,势必要篡位称帝,那么,明朝也就早灭亡了,这就是作者在下一段所说的匹夫之有重于社稷的论据。

六段是全文的总结,说明死生关系之重大;死有重于泰山,有轻于鸿毛,正是作者所要申明的理论核心。不但那些犯罪应死的大官,虽费尽心机,东逃西躲,终归难免一死,死得可耻,就是此五人,如果老死户牖之下,尽其天年,也就是死得无声无臭,算不得甚么。这次为义而死,为人而死,死得光荣极了,四方的人都过而拜且泣,豪杰的人都扼腕而悲悼,这正是竭力在对五人的表扬上用笔墨。百世之遇一语,乃是赞歎之辞,恰好回顾到首段的亦盛矣哉。最后二语点出写作此记的用意,也可以说是总结了上面的论点。

最后一段是附带写出那些帮忙玉成建墓立碑的当地绅士三人的名字,也等于代死者酬谢他的盛情,使其名字能在碑上永存。

作者/出处

张溥

张溥,生于明神宗万历三十年,卒于明思宗崇祯十四年(一六〇二──一六四一)。字天如,号西铭,太仓(今江苏太仓)人。崇祯四年(一六三一)进士,选庶吉士,不久即乞假归家,不再出仕。崇祯六年(一六三三),集家乡同道文士于苏州虎丘结成复社,与宦官势力抗衡。明朝灭亡后,复社成为江南反清的一股力量。在文学上,张溥反对复古,主张创新,着有《诗》三卷,《七录斋集》十二卷,另辑有《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》。

创作背景

《五人墓碑记》选自张溥《七录斋集存稿》卷三。明熹宗天启六年(一六二六)三月十五日,宦官魏忠贤派人至苏州逮捕东林党人周顺昌,激起当地数万市民义愤,奋起打死捕人官差。江苏巡抚毛一鹭下令将倡乱民颜佩韦、马杰、沈扬、杨念如、周文元五人处死。明思宗即位后,魏忠贤及其党羽受到惩处,苏州士大夫请求为被杀的五义士立碑。本文就是张溥撰写的碑记。

本文属于墓志类,但作法与一般的墓志铭不同。一般墓志铭,以罗列德善功烈与学行大节为尚,而张溥的《五人墓碑记》,夹叙夹议,集叙事、议论、描写、抒情于一篇,彰显出明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之主题;文章前后呼应,另具创新的风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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